白色阳光被废弃厂房的顶棚切碎零落在地面上,一道白色的光影搁浅在深红的软管上,软管内正输送着卖血者的血液。

    拔掉针管后,需要先确认血液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能含艾滋或其他的可传染性疾病,针管都是重复使用的,黑市血站一度是艾滋肆虐的温房,来这儿售卖自身血液的人们也非全是陷入绝望,有的是为了子女亲人,有的是为了苹果公司的新款手机。

    “以后别来了。”那人把钱卷丢过来时说道。

    “为什么,要换地方了吗?”迟朔把钱妥帖地放好,问道。

    “你看看你的胳膊,细得快断了。”那人说,“再抽下去我怕你死这儿。”

    迟朔看向自己的胳膊,衣袖还没卷下来,苍白如玉的肌肤上,青筋像细细的河流,有汇聚亦有分支,刚拔下来的针眼位置冒出一粒小小的血珠。

    那人粗暴地扯下一块棉花按在了针眼上面,说:“走吧,小孩,别来了。”

    迟朔默默地转身,克制着低血糖的眩晕感慢腾腾往外走,脚步不稳,那人见状后扶着迟朔走到门口,从自己口袋里抓了一把红枣枸杞干塞进迟朔的口袋里。

    “你父母还在吗?”

    “……在。”

    “不管你什么原因来这儿的,他们知道你这样会难过的。”

    “……”

    “孩子,走吧,别再来了,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好。”

    最后一次了,这些钱加上打工攒下的钱,终于可以还上欠封隋的债。

    以后,他就不欠任何人的了。

    ***

    直到中午放学,封隋也没看见去办公室的迟朔回来。

    问到了隔壁班上,他才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闹剧,最要命的是,班主任竟同意迟朔父亲把迟朔带回家,并且停课一周作为惩罚。

    封隋直接去找了陈启生,道:“我的钱不是他偷的。”

    陈启生把钱交给封隋,仿佛没有听到封隋的辩解:“一共两千六,你自己再点一遍。”

    “管它多少钱,反正和迟朔没关系,钱是我给迟朔的,我忘了,都怪我,行不行?”封隋没有接钱,他神情烦躁地看着班主任。

    陈启生按了按眼镜框,也看着封隋道:“不是这件事,是他承认的那件事,老师也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偷钱这事多半是你搞出来的名堂?”

    其实和他压根没关系,封隋破天荒地没有解释,迟朔在教室里就承认了偷石台上的东西,他连为迟朔想借口的时间都没有。

    那家伙,怎么不该实诚的时候就那么实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