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的后厨间,迟朔和绿毛在经理的巡回监视下勤勤恳恳地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杯碗,直到洗干净的碗装满了柜架,看起来工作完成得还不错后,经理满意地离开了。

    经理前脚刚走,绿毛就累瘫在地,背靠碗橱坐着,抬头望向还在水龙头下洗碗的迟朔,“别洗了,人都走了,咱们洗得够应付了。”

    他张望了四周一会儿,鬼鬼祟祟地从碗橱的犄角里摸出一瓶酒。

    “拿两杯洗干净的酒杯过来,今天也学学资本主义,尝尝洋鬼子的酒是啥味儿。”绿毛鼻尖凑近酒瓶猛嗅了一口,赞叹道,“闻起来够鲜。”

    “你从哪儿顺来的酒,酒柜里偷的?”迟朔一手夹着两个玻璃花纹的酒杯,一手拿着从客人吃剩的盘子里挑出来的完好的鸡块和薯条,和绿毛挨着席地而坐。

    俗话说学坏比学好容易,在绿毛身体力行的“摸鱼”教导下,迟朔领悟了什么叫作罪恶的资本家用低廉工资压榨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从刚开始摸鱼的罪恶感到现在的主动拿客人吃剩的食物,迟朔觉得自己有点堕落,但绿毛的洗脑技术太强了,又或许他本来就想能在生活的重压下喘口气。

    绿毛给了他喘口气的休息时光。

    “迟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绿毛痛心地啧啧了几下,道,“小吴给我的,说是有个包厢的客人点了一车子的威士忌,一瓶没开就结账走人了,他们私下分这些酒被我撞见,小吴就给了我一瓶当封口费。”

    “这是威士忌?”迟朔从绿毛手里拿过那瓶酒,包装上不是英文,而是他看不懂的外文,看上去就十分高档。

    “而且不是普通的威士忌,听他们说挺贵的,大百一瓶呢!”绿毛找了个开瓶器,就着迟朔的手把瓶口撬开。

    迟朔正要把酒倒进两个玻璃杯里,绿毛扶住瓶身,“别忙,我去拿瓶可乐来兑着喝。”

    “酒里兑可乐?”

    “对啊,这你就不懂了,洋酒是好东西,但我们又不是经常喝洋酒的,新手喝一般兑点汽水饮料,不然容易起后劲,难受。”绿毛说着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了两瓶可乐,将可乐混进威士忌里。

    “车儿思——”绿毛文化水平不高,学着客人用英文干杯,说的却是典型的中式英语。

    “车儿思。”迟朔没有在绿毛面前卖弄自己的口语水平,假装也不熟练的样子,和绿毛碰了个杯。

    杯口碰到唇面,迟朔犹豫了一下,问:“不会喝醉吧?”

    “怎么可能,兑了可乐,酒精度数就下降了。”绿毛砸吧着杯里的酒,眯着眼享受,“你怕醉就少喝点,剩下的都归我。”

    迟朔只抿了几口,由于父亲酗酒,他对酒这种东西一向没有好感,甚至会对酒的味道产生某种程度的心理障碍,但他不想拂了绿毛的兴致,绿毛是真的把他当做朋友,而不是普通同事。

    他得到过的温暖太少,以至于总是把自己裹在茧里,不愿和别人开始一段有亲密感的关系,若是有人主动向他伸出手,哪怕他表面上再云淡风轻,心里也会欣喜,会惶恐,会歉疚,会害怕自己配不上别人的好。有时候,他甚至宁愿从未有人对他好过。

    他的云淡风轻中永远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就像李茹洁每次找他说话,无论话题有多么无聊和琐碎,他也会停下写作业的手认真倾听。

    “你今天看上去很累,今天不是周末吗,你白天也打工?”绿毛问。

    “你怎么看出来我累的?”迟朔笑着问道。

    “洗碗那会儿,你不止一次失手把碗摔在池子里,经理还瞪了你几眼呢,然后我也装作失手摔了几次,经理才换人瞪了。”绿毛道,“你说他天天瞪人,怎么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迟朔弯起嘴角,装作被逗笑了,接着垂下眉眼说:“谢谢。”

    “我陪一个同学去鹭鸣山爬山了,所以到了晚上有点累。”迟朔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