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宿路,白术和两个徒弟才在清晨赶到了沉玉谷。他本就身体不好,坐了一夜的船也着实没怎么休息,此时微微欠着身子低声咳嗽,一个徒弟赶忙拿出带着的白术先生的披风给人披上,另一个作势要扶他下船,被他微笑着拒绝了:“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清晨的山谷中渐渐飘起了薄雾,空气中泛着湿润的水汽。白术站定在岸上,向摇了一宿橹的船夫道了谢。船夫收下徒弟额外给的小费唱着不知名的山歌走了。

    薄雾荡在水面,烟笼远树,景致极妙。河流的不远处驶来了另一艘芦苇蓬的船。将近河岸,看时,中舱坐着一个人,即使是屈坐在小船里也大致看得出来是位身形修长的男人。

    白术若有所思地眯眼看着游来的小船,决定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上一等。

    小船停在师徒三人几步前的岸边,里头下来个人。黑色长袍与深金色暗纹,面如傅粉,眉眼俊秀,这不正是往生堂那位有名的客卿钟离先生?

    白术扬起了长眉,近身几步打招呼。

    钟离朝白大夫笑着回应。在得知两人要前往的是同一户人家后,一行人决定一起前去。

    此时正值早春之际,细雨和雾气难以分离,轻柔地罩在人脸上,显得人皮肤更加清透白皙。

    “沉玉谷一带气候温和湿润,实属养人。”钟离和白术并肩走在山镇的石板路上,两边都是住在这一带的采茶人,无论男女老少,确实个个都皮肤好。

    “不错,这儿不仅养人还更养茶。”白术侧头看着身旁正在观赏山镇风光的钟离,笑道。

    “听说白先生素来爱茶,不妨有时间和钟某一起尝尝这沉玉谷上好的新茶?”钟离转过头来笑着问。他见钟离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湿润了,原本较为锋利的眉眼也在水汽中显得柔和了起来,鎏金的眸子在朦胧中显得好似蜜糖。白术弯弯眼睛迎上了那鎏金的目光,顺着话笑盈盈地答应。

    两人和徒弟有说有笑地谈论着璃月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不一会儿就到了主人家的院子。主人家是个作卖茶生意的商人,叫作金不散,他很快出来迎接了几位:“白大夫、钟离先生,一路上多有劳顿,辛苦你们从璃月港赶来一趟了。”

    “金老爷哪里的话。”白术温和道,“请问令爱现在……?”

    金不散一拍脑门:“噢噢噢!那就有劳白大夫和钟离先生先跟我来一趟了。”他脚步略有些急促地带着几人穿过长廊,嘴里解释说:“前些日子我孩子贪玩,和朋友一起跑进了山里,偏偏又找不到回来的路,等下人们都找到她时,早就躺在河岸边高烧不止了啊,到现在都没好起来。”他悄悄看了眼白术的神色,坦诚道:“其实我和夫人有听信些偏方,让下人在山里‘叫魂’,给孩子喂了点汤药,没想到这病不降反而愈发地严重了!镇里的大夫都道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迫不得已,我才派人去璃月港劳烦白大夫您出诊了。”金不散越说越悔恨,甚至有了颤抖的泣音,他咽下一口气,接着说:“前天晚上我爹夜里翻身又不小心跌下床去了,原本身子骨看起来还健康的老人家就因这一摔而去了……我真是……嗳!只得请往生堂一趟。”金不散边走边哭,最终停在一间房门前,推门进入。

    白术和钟离见状纷纷安慰金不散。

    金不散把两人带到床榻前:“这就是我家孩子了,嗳!白大夫……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我这孩子病倒了,老爹也离我而去了!”金不散捶胸顿足,大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神医白术身上之意。

    钟离静静地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紫红、嘴里还不断咕噜咕噜地吐着水的金家女儿,随即道:“阴阳有序,命运无常,人的生死都是难以逆转的。事情已经过去,徒然悲伤也是无用的了。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金老爷还有更大的幸福在日后呢。”这显然是安慰的话。

    白术坐在床前的木凳上给金家小姐把脉,并不言语,但面色却不怎么好。

    钟离心下了然。身为存在这世上已六千余年的魔神,万物的生死别离他早已悉数看尽。病床上的小女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寿命将尽,显然不是只靠医治就能解决的。他瞧白术沉默不语,便半阖着眼睛轻叹一声道:“金老爷,不瞒您说,钟某这一外行人都能看得出小姐的病情恐怕难以医治……”

    金不散惊慌地去看白大夫,只见白术沉默地点头,他心中恰似有弦断了一般,一阵心抽痛,便不管不顾大哭起来。

    白术的两个徒弟赶忙搀扶快要瘫下去的金不散,连声安慰。

    “白大夫!请您帮帮金某吧!我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要是走了,我们夫妇俩该怎么活啊!”金不散涕泪横流,央求着白术。

    白术连忙起身扶金不散坐下,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站在身侧的钟离,对金不散说:“金老爷,您家小姐的情况恐怕不是通过医治就能解决的——钟离先生是往生堂的客卿,见识颇多,对小姐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不如您将此事托付给往生堂?”

    金不散一听神医白术的话就知道女儿还有救,赶忙恳请钟离帮帮自己,说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以往生堂的名义么……”钟离自言自语道,随机对金不散说,“金老爷放心,钟某定当尽心尽力。还请随钟某签订与往生堂的契约。”